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谭可学而又不必学

露厂 梨園雜志 2022-05-01

日推送之《谭可学而又不必学》录自《春柳》第四期「旧剧谈话」栏目。《春柳》于1918年12月创办于天津,李涛痕(春柳旧主)主编,宗旨是“抬高戏曲之声价”,主要撰稿人有齐如山、春柳旧主等。


 近之唱须生者,无虑票友内行,大抵皆取法于谭,虽不必尽人而然,要亦十之八九,吾则以为谭可学而又不必学。


 吾知乍闻此言,未有不深致疑讶者,顾吾之所谓「可学而又不必学」者,其中乃有两层意义:谭之规矩准绳,可学也;其一字、一句、一腔、一调、一举、一动、一言、一笑,皆必摹仿之唯恐不似,则可以不必也。



谭鑫培之《黄金台》


 何以言之,彼唱、念、作之所以出色者,盖无·一不合乎规矩准绳。其字句、腔调、举动、言笑之有以特异者,皆所以求合于规矩准绳也。所谓规矩准绳者何?以言乎唱、念,则字音有尖团五韵之分,腔调有疾徐抑扬之别,以言乎作,则喜怒哀乐、急遽安闲、富贵贫贱,情景与身扮地位,在所不同。凡兹种种,若能尽得其宜,则唱戏之能事毕矣。谭之所以为谭者,实不外乎此。他人而能有此造诣,纵非学谭,亦即是谭,若不求谭之所以为谭,徒日孜孜然于其字句、腔调、举动、言笑,锱铢较量,虽系学谭,终不是谭。



谭鑫培游戏照(摄于照相馆布景画片游艇之上)


 谭之戏亦多矣,岂能尽其所有之戏一一尽听之、观之而无遗?纵令果一一尽听之、观之而无遗,又岂能尽窥其奥妙而无爽?若是则无遗者能学、无爽者能学,其遗者爽者,仍是不能学,吾故曰「虽系学谭,终不是谭」。由是言之,则莫若致力于「谭之所以为谭」,以求其所以合乎规矩准绳之理,及一旦豁然贯通焉,举无论谭之戏是否尽听尽观,谭之妙是否无遗无爽,自己演来,亦自不难与之吻合。至于字句、腔调,举动、言笑之间,在彼亦不过细加揣摩,斟酌损益,以期适于戏情,合于音节。彼唯能知规矩准绳,故随心所至,游刃有余,若我亦能知规矩准绳,则我又何尝不可随心所至,游刃有余哉?


 恒见人之学谭者,每每于—字之微,一腔之细,斤斤较量,唯虑或失,实未了然于谭之所以为谭也。抑知谭氏艺术故深,文墨实浅,有时为音节之关系,或好听之关系,词句有所改易,字音固属不舛,音调亦觉清扬,而揆诸理解,却不免有不通之处,即如《洪羊洞》「为国家那何曾半日闲空」一句,「那何曾」三字,便不可解,《探母》「愿老娘福寿康宁永和谐无灾」一句,「和谐」二字,亦属衍文,此不过略举一二端,其他尚多,不复赘述,不特此也,彼且有念字讹舛之处,某戏有「洗颈待戮」一语,彼乃误「戮」为「戳」,人以告之,彼犹不信,即如此类,学之者亦且将错就错乎,若谓虽错我既学彼,亦当因其错而错之,岂不大惑!



谭鑫培之《翠屏山》(饰石秀)


 至于彼之腔调,亦非一成不易,恒有变更,无他,为其好听而已,今日觉此腔好听,故用此腔,他日或体会一腔,尤为好听,于是又换一腔,亦有大体不变,而仅换一工尺字之时,总之学与年以俱进,技愈研而愈精,融会贯通,无往不利。听者或但知其新而不知其旧,或仅知其旧而不知其新,此是彼非,晓晓聚讼,不亦颠乎。


 吾之发为此论,非有所不满于谭,且吾亦为醉心于谭之一人。得其一词,诵之唯恐不熟,知其一腔,学之唯恐不似,乃词既熟矣,腔既似矣,发声一歌,仍然非其韵味,百思不得其故,思之既久,始恍然于造物盖未尝予我以彼之声带(西人尝评其声带为一种特殊之声带),自乃知谭之艺术,实有天然不能学习之处,无怪乎票友内行学之者虽多,而终未有及之者也。


(1919年《春柳》第四期)


勘误


 昨日推送文章中,误将荀慧生《贩马记》之剧照作为《玉堂春》配图,是小编的疏忽,特向您致歉,并感谢@丁嘉鹏 先生的指正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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